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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4年的冬天,蘇州博物館一年一個明四家大展。 於是隆冬季節,總有朋友說,我來看看沈周,順便看看你。 或者,我來看看你,順便看看文徵明。 今年了,偷笑,我還是我,那個換做唐寅了。
提及唐寅,眾人雀躍。 這位自封的“江南第一風流才子”,邊走邊唱著,“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 對比明中期士大夫階層的拘謹穩重,其玩世不恭又才華橫溢的癲狂模樣,現在看來也是閃閃發光。 唐寅幾乎是蘇州歷代名人裡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一說唐伯虎,每個人都會笑著接,點秋香呢。
所以蘇州博物館里人頭攢動,一定要看懂唐伯虎的風流倜儻啊。
“明四家”的頭銜,被響噹噹地填空在唐寅的人生成就上,他作為中國美術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承前啟後,不可或缺。
但可憐的是,唐寅活著時,除了對自己的才華還偶有自信,其餘大部分時候,他被厄運撞得七葷八素。 20多歲家道中落,親人相繼去世;30多歲赴京會試,受考場舞弊案牽連,被罰永世不得為官;40多歲又跟錯主子,差點被拉著一起圖謀造反,後來裝瘋甚至在大街上裸奔才得以脫身而歸。 50多歲,死了。 臨終前寫了心情複雜的絕筆詩:“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飄流在異鄉。”可憐這位風流才子,其實一生找到存在感的時候不多,種種任性的背後都是無奈。
明代的文人,日子不是很好過。 當時,科舉制度完善,讀書人讀書的目的基本就是通過考試一展抱負,報效父母國家。 與晉代竹林七賢那樣的舊貴族文人,有巨額的祖產和世襲的地位可以揮霍,動不動脫光衣服喝酒、打鐵、罵人、來個行為藝術的不一樣,唐寅出身小商人家庭,從小被寄予厚望,嚴加管教,所以沒有辦法真的很灑脫和很浪漫。
本來如果沒有意外,唐寅是能順著科舉制度一路發達的。 他自幼“奇穎天授,才鋒無比”。 且不止琴棋書畫,八股文也是極好的,秀才第一名,舉人也是第一名。 但後來莫名捲入了一場烏龍“舞弊案”,成了科舉制度和政治鬥爭的失敗者。 之後,唐寅只得寄情山水,寫寫畫畫。 回蘇州築“桃花塢”以自娛:“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日子雖花月相伴、清雅脫俗,但終究只是當時的非主流藝術家和文學家,心中鬱鬱,無可奈何。
此次蘇博唐寅特展“六如真如”,取唐寅號“六如居士”,自《金剛經》偈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展品47件,來自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上海博物館、故宮博物院、南京博物院等12家文博機構。 山水、花鳥、人物,卷、軸、扇面、冊頁,全面展示了唐寅的藝文才能,演繹當時的自然山水和日常生活。
唐寅山水畫成就為最,目前定義他是最早匯通山水南北宗的畫家。 這可能要歸功於他31歲那年“千里壯遊”,足跡遍及江、浙、皖、湘、鄂、閔、贛7省。 唐寅讀書行路,對自然山川的親身體察和真實感受,使他較少門戶之見,不刻板模仿,眼界、心胸都更為寬廣,並認為自抒性情比修身養性更為重要。
其南宗一路通過沈周而上溯趙孟頫、元四家,如早年佳制《貞壽堂圖》、《黃茅小景卷》,表現江南山水意象,溫潤含蓄;北宗師承周臣和范寬李唐,如《騎驢思歸圖》、《山路松聲圖》等,全景山水,高遠、逼仄而跌宕。 還有些則介於南北宗之間,如《柳橋賞春圖》、《湖山一覽圖》、《虛閣晚涼》等。 於南北宗,唐寅更在意精神和品格的繼承,形式上則多自出機抒,率性而為,側峰運筆得北宗粗放之勁,中鋒運筆得南宗恬淡之趣,收放自如。
當然,隨意都是眾多的刻意和努力的結果,通觀唐寅的這些作品,我們也看到唐寅在試圖融合南北宗,在剛與柔、燥與潤、線條與塊面、平面與光影、西洋東洋與中國文人道統、程式與性靈、書齋與自然、出身與教育、傳統與當下的種種思慮和嘗試。 有趣的是,在南北宗論的倡導者董其昌的系譜中,這位才子被忽略不計,董其昌應該也是糾結的,但一來多少有點不待見人家沒有功名,二來估計也是看他在南北宗間恍惚不定,拿他沒轍,不好定位,就索性裝沒看見。
此外,唐寅人物、花卉、書法、詩文俱佳。 《李端端圖》、《臨韓熙載夜宴圖》等風流人物故事畫,生動明艷。 書法《七律二十一首》、《與若容札》等書法作品,輕靈婉轉。 唐寅一生還寫了600多首詩文,“婉約華麗,通俗流暢”。 只可惜這位風流才子,一生鬱鬱不得志,享年不永,雖廣涉諸家、融會貫通,面貌也很多樣,最後還是未臻“通會之際,人藝俱老”的境界。
最後點下秋香,世人把這件風流韻事附會在唐寅身上(據說“三笑故事”確有其事,但男主角肯定不是唐寅),把這位才氣、傲氣逼人的藝術家弄得有點俗氣,雖然也靠著這點俗氣家喻戶曉,但唐寅要知道你們只會八卦,卻並沒有好好去看他的畫、念他的詩,肯定很生氣。
作者;王晨
來源:美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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