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24日 星期五

朱樸《月兔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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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朱朴 月兔桂图 绢本设色 143×54.2明朱樸月兔桂圖絹本設色143×54.2
中國古代白兔極為稀少,那時野兔毛色多為灰褐色,而白兔是一種極少的變異現象,因此被認為是祥瑞的象徵。 古書《瑞應圖》曰:“赤兔大瑞,白兔中瑞。”古時,各地發現白兔之後,多要歌舞讚之,並供奉給朝廷,以彰顯君主之賢明、四海之大治。 初略統計,有三次史料記載向朝廷晉獻白兔,分別是漢代建平元年、元和三年以及永康元年。 晉代的司馬桓溫在呈送皇帝的文章中,寫過一篇《白兔表》:“今白兔見於春谷縣,皓質純素、皎然殊觀。”可見遇白兔之隆重——禀告聖上。 關於兔的典籍記載,應首見於屈原的《天問》:“夜光何德,死而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唐代武元衡也寫過一篇《賀白兔表》。 說:“兔居卯位,白順金色。金者,取像於武臣。白者,明資於異色。惟此瑞獸,是稱月精。”在中國,兔子與月亮有著密切的關係,在古詩文中,兔成了月的代稱,如兔輪、兔魄。 在李白《擬古十二首(其九)》:“月兔空搗藥,扶桑已成薪。”李賀《夢天》記:“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 ”更常見的說法,是戲文或說書、評劇中所唱:“金烏西墜,玉兔東昇”。
兔,亦作為受歡迎的題材出現在中國畫名作中,中國古代傳世畫作所繪雙兔居多,其中畫白兔者較少。 這些作品多收藏於博物館,諸如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崔白的《四瑞圖冊》,徐崇嗣《露薇雪穎圖》,易元吉的《兔圖冊》和劉永年的《花陰玉兔圖卷》,更為人所熟知的是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清代畫家冷枚的《梧桐雙兔圖軸》。 這裡給大家呈現的是難得一見、流傳有序且藏於私人手中的玉兔題材的繪畫精品——朱樸的《月兔桂圖》。
細賞佳作,絹色老陳,墨色古樸,描繪月圓之夜一隻白兔踞於坡石之上,翹首相望月桂。 玉兔身後散落一些白色野菊,一棵挺拔的桂樹將人們視線引向畫面上部,枝葉掩映中露出一輪藏於雲後圓月。 幾簇白桂花點綴於綠葉之中,彷彿我們能夠聞到它們散發出得淡淡清香。 潔白的兔身、菊花和桂樹花與四周的夜色形成對比,使得白兔在色彩上處於焦點位置。 畫面上部的枝幹向下彎曲,右下方的枝葉向上延伸,從而構圖上玉兔成為了畫中的中心,突出主題而且平衡了畫面構圖。 晉代張華在《博物誌》中記載,兔是“望月而孕,口中吐子”。 雌兔只需對月亮“飛眼”就“有了”,故由“吐子”的諧音而成為兔子。 並且相傳月亮上的廣寒宮前生長著繁茂的桂樹,碎碎的金黃、玉白之桂花,終年不謝,飄蕩在風
中,福及神州大地。 所以整幅作品在題材上也和諧統一,月圓之夜,玉兔出現,昭示出祥瑞嘉泰的美好景象。
畫作中,白兔描寫細緻,結構嚴謹,造型準確,纖毫畢現,眼睛晶瑩通透,似活的一般。 畫者通過細膩的筆法將兔子皮毛那種光潔柔順的質感表現地淋漓盡致。 桂樹的枝幹勾寫瀟灑流暢,運筆時勾勒點染並用,皴擦變化多端,墨色凝重沉穩,產生一派蒼勁渾厚的藝術效果。 近景處用斧劈皴畫出,筆墨更為粗簡放縱、灑脫爽勁、酣暢淋漓,富有較強的節奏感。 此作,工細處略襲宋畫之工麗妍巧,寫意處又有時代新風。 整幅構圖疏密有致,用筆細膩清秀設色雅麗和諧,各種技法融為一體,宛若天成,達到一種“以人趣求物趣,從物趣顯天趣”的美妙的自然境界。
此作為明代浙江繪畫名家朱樸所畫,在畫的左側中部鈐蓋兩方印鑑:“西村”、“大明朱樸畫記”,西村是朱樸的名號。 對於這位浙江地區的名畫家,多處都有記載,綜合地方志《嘉興府志》、《海鹽文獻志》、《嘉善志》等記載,可知,朱樸為明代正德至萬曆年間浙江嘉善人,字符素,號西村,嘉興(今浙江嘉興)人或作嘉善(今浙江嘉善)人。 好詩,善小幅山水,似黃公望、吳鎮,作蠅頭小楷,題詩其上。 清代徐沁的《明畫錄》中亦記:“朱樸字符素,號西村,海鹽人,工詩。所畫山水小幅,取法元人於子久、仲圭​​,兼擅其妙。性喜音律,垂老至八十馀,未嚐一日間斷”。 其有詩集編入《四庫全書》,按《欽定四庫全書·集部六·西村詩集》記載,“明朱樸撰,樸,字符素,海鹽人,當正德、嘉靖間與文徵明、孫一元相唱酬”。 與“明四家”文徵明交往,相信其繪畫相互交流學習。 朱樸生活的時期恰逢“浙派”和“吳派”畫風交替流行畫壇的期間,這亦使得其畫風和技法上受到兩派影響,形成兼容兩者特點的獨特畫風。 “浙派”以戴進、吳偉、張路為代表,承襲南宋馬遠、夏圭院體派山水的衣缽,上溯北宋及元人,筆墨勁健精微,稍增壯闊的氣勢,簡括縱逸,格調豪放。 明中期以後,以沈周、文徵明為首的“吳門派”興起並流行畫壇,此派繼承了元四大家黃公望,王蒙、倪瓚、吳鎮的畫風。 以簡練渾厚、蒼勁雄健的粗筆劃見長,注重筆墨表現,強調感情色彩和幽淡的意境,追求平淡自然、恬靜平和的格調。從朱樸存世作品《尋僧訪隱圖》,可以看出朱樸融匯兩家特點的獨特畫風(對此作的詳細分析見周祝軍:《朱樸和他的<尋僧訪隱圖>》, 《嘉興文博》,2008年第4期),此幅《月兔桂圖》亦是如此。
近景處,山石採用斧劈皴,下筆較重、粗獷有力、豪放挺健。 這是浙派的山水最常用、甚至濫觴的山石處理方法。 正如《藝苑卮言》中論述吳偉作品道:“山水樹石俱作斧劈皴,亦太遒勁”。 在白兔的繪畫表現上,準確的造型,簡練的筆墨,注重表情刻畫,也是秉承了浙派花鳥畫的特點。 筆墨上,粗細並用的線條,簡率頓挫有力的行筆,無不是“浙派”氣象。 諸多畫法,明顯看見浙派繪畫的影響,力求克服有些浙派畫家劍拔弩​​張與刻露的弊病,吸收了“吳派”畫家清新秀潤的特點,力求具有自己獨特的面貌。 吳門派不僅在山水畫上成就突出,在人物畫和花卉畫方面也各有建樹。 如陳淳發展了水墨寫意花卉畫,週之冕創造了鉤花點葉的小寫意花鳥畫法,陸治(文徵明的門徒)以工整妍麗的花鳥畫著稱於世。 朱樸與文徵明交往甚深,並且山水習吳鎮、黃公望,自然畫面中流露出此派氣質。 此作中,桂樹枝葉勾勒準確但不拘板,表現桂枝所用線條鬆動而不失靈韻,畫面幽靜富有生機,又讓人自然感受到“吳派”畫派的韻味。
與前文所述​​其他畫白兔的作品相比,如此大尺幅的“玉兔圖”唯有袁枚的《梧桐雙兔圖》,其他的均為冊頁、手捲等小幅作品。 這兩幅佳作在構圖上有許多相似之處,如果將《梧桐雙兔圖》作品中右邊的兔子去掉,不考慮繪畫技法的不同,則兩者更是驚人類同,山石、樹木均置於畫面左側,玉兔位於左下中部處於畫面中心。 兩件稀世佳作,一“久”一“新”,一件留在“民間”,一件藏於“宮中”,卻“交相輝映”,在美術史中均留下燦爛的一筆。
明朝時,朝鮮、越南、東瀛等國,無不視我國畫為瑰寶,重金來求者,歲有其人,其中日本人尤為熱烈。 且日本人酷愛中國宋元畫法,當時在日本凡是學習“唐畫”之畫者無不著名一時。 “浙派”繪畫對於日本畫壇的影響,甚至比大明朝還大,因為他們認為“浙派”是宋代院體畫風的發展與延續,是“正統”的繼承者。 日本著名畫家雪舟所習,即為“浙派”。 而明沈周、唐寅畫,在日本當時亦有大量摹仿者。 朱樸的畫風兼有“浙派”與“吳派”兩家元素,相信這也是吸引日本索畫者的重視的原因,才不惜重金購買並攜至本國(日本)。 並且在明代,中日兩朝貿易盛行,而書畫當時被稱為來自中國的高級舶來品,此幅《月兔桂圖》,推測便是當時被輸入日本的繪畫藝術品。 此作於1927年再度面市、轉手之前,一直收藏於紀州德川家族,並編錄入《紀州德川家藏品展圖錄》。 其後,根據文字著錄信息顯示,此畫流經表千家收藏轉手後,系根津美術館創設人根津嘉一郎所有。 此作歷時彌久,卻如此流傳有序,記錄詳實,甚為難得,進​​一步說明此作之精美,深得舊藏者的喜愛。
美術史的架構是以風格傳承創新為線索的,特別是古代書畫因其傳世作品稀少,故只要作品佳好,藝術風格上“繼古承新”,時久到代,定是彌足珍貴,可謂是稀世佳玩。 此幅朱樸的《月桂兔圖》,清晰的體現出明代妍麗工致的邊文進工筆一體的花鳥,兼容“浙派”和“吳派”的繪畫特色,雅麗嚴謹,質量上乘,題材祥瑞,品相完好,絕不輸於其他花鳥名家之作。 此等堪稱博物館級的畫作精品既是美術史的珍貴資料,亦是收藏家的追捧的絕好、頂級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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